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賈平凹的強體現在哪裏呢?大家是否清楚呢?下麵來看看!
去年夏天,陝西作家協會在彬縣舉辦“豳風七月開新篇”作家讀書筆會,我有幸零距離接觸了著名作家賈平凹。從表麵上看,賈平凹是一個謙虛、溫和的人,其實不然,他骨子裏有傳統士人的那種倔強與狂狷。
1967年夏,“文化大革命”的狂風暴雨同樣侵襲了陝西丹鳳縣這個偏僻、閉塞的小縣城。還在讀初中二年級的賈平凹被迫離開學校,回家務農。“我就這樣做一輩子農民嗎?”在自家泥樓子上的14歲少年賈平凹自問道。他細細的脖子上頂著一個大腦袋,腦袋的當旋上有一撮毛兒高高翹起。他的夢想是上大學。他那麼盼望著考試,因為一考試就能顯示他的存在。可是“文革”改變了他的命運。中學未畢業,他即當了農民,下地卻連正經農活都幹不來,收入還不如婦女高,這使他感到屈辱。因父親被扣上“反革命”的帽子,他被要求“不能亂說亂動”,當兵、招工、民辦教師、代理教師……全都與他無緣,他的性格變得膽怯、自卑,少言寡語。那一時期,他發狠讀書、苦練毛筆字、背誦唐詩宋詞、手抄《古文觀止》……娘要為他定媳婦,他卻向娘發了火,一氣之下用石墨將李白的詩句“天生我材必有用”刻在了山牆上。
一個偶然的機會,賈平凹上了大學,他的寫作能力如一汪深不可測的泉水,汩汩而湧。從1978年《滿月兒》獲第一屆全國短篇小說獎,到《浮躁》《土門》《高老莊》,到《懷念狼》《秦腔》《高興》,再到《古爐》,從農村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到市場經濟對農村的衝擊……農村發生的大轉折都在他的作品裏。然而,他依然不滿足於現狀,即使獲獎,也如“過河遇到了橋,口渴遇到了泉,路是遠的,還要往前走”。在他心裏。自己就是手藝人:文章寫得好。就是活兒做得漂亮:他體味寫作裏的甘苦,如同農民種田耕作時的歡樂和辛勞。
《廢都》被禁對他的傷害,並未將他打垮。生活的不幸,正是藝術的大幸。1997年,《廢都》在法國榮獲“費米娜文學獎”。在《新觀察》雜誌上,賈平凹撰文指出:“《廢都》是我一係列小說中的一部,它描寫的是本世紀末中國的現實生活,我要寫的是為舊的秩序唱的一首挽歌,同時更是為新的秩序的產生和建立唱的一首讚歌。不幸的是,我的憂患和悲憫被一些人視而不見和誤解,在正式出版百萬冊後竟被禁止再版發行。這猶如你正當眾講話,突然被一隻手捂住你的嘴。讓你變成啞巴!”
在《五十大話》中,賈平凹說,“性格為生命密碼排列了定數,所以性格的發展就是整個命運的軌跡;不曉得這一點,必然淪成弱者,弱者是使強用狠,是殘忍的,同樣也是徒勞的”。這就是人的智慧積累到一定程度所造成的必然反差:“強”即是“弱”,“弱”也便成了“強”。所以,“我終於曉得了,我就是強者;強者是溫柔的,於是我很幸福地過我的日子”。從此“不再去提著煙酒到當官的門上蹭磨,或者抱上自己的書和字畫求當官的斧正,當然,也不再動不動坐在家裏罵官,官讓幹什麼事偏不幹”。人上五十,是一種生命的流程,好似一顆水珠曆經千溝萬壑,終於流進了大海。那是一種富有,也是一種情懷。“別人說我好話,我感謝人家,必要自問我是不是有他說的那樣?遇人輕我,肯定是我無可重處。”“若有誹謗和詆毀,全然是自己未成正果。”賈平凹在過50歲生日時,當眾說:“我母親對我講,她懷我的時候,先是夢見一條巨蛇纏腰,再是夢見遍地的核桃,她揀了又揀,揀了一懷。如果說迷信的話,我的命裏有核桃運的一部分,核桃是砸著才能吃的,所以我需要方方麵麵的敲打才能成器。”
賈平凹的性格屬外柔內剛型,柔中的釋、道成分多,剛中的儒家成分多。他說過:“懦弱阻礙了我,懦弱又幫助了我。從小,我就恨那些能言善辯的人,我不和他們來往。遇到一起,他愈是誇誇其談,我愈是沉默不語;他愈是表現,我愈是隱蔽,以此抗爭,但神差鬼使般,我卻總是最後勝利了。”凡是見過賈平凹的人,都覺得他溫和、平易、沒脾氣,也不會擺架子,似乎任何人都可以和他相交,但打交道多了,就會感到他又像老人甚或老狐狸一樣有城府和智謀。不少人都說,要和賈平凹深交是不容易的。當然,這與他在交友上吃過虧有關,特別是那些在他大紅大紫時攀附吹捧他、在他大悲大苦時落井下石之徒令他心寒。他在《朋友》中談及此事寫道:“如今倒坦然多了,因為當時寒心,把朋友看成了自己和自己的家人,殊不知朋友畢竟是朋友,朋友是春天的花,冬天就都沒有了,朋友不一定是知己,知己不一定是朋友……”
雖然倔強。但賈平凹也是一個有點拙趣的人。一次,一群文友在賈平凹家中聚會,飲酒喝茶、神吹海聊,自在盡興。不久,有位友人腹脹難忍,急忙入廁小解,他剛解開褲子,賈平凹便趕來敲門。友人漲紅臉,問有何事。賈平凹笑答沒事,人卻站在旁邊看其解手。友人解完正欲拉水箱衝洗,賈平凹攔住他,亦開始站位解手,完了才正經八百地告訴友人:一泡尿放一大箱水衝洗便池,未免太浪費,那水多麼清啊,看著更心疼可惜。說著,他一邊握住水箱拉繩,一邊朝屋裏的朋友喊:“誰還解?不解我拉水了!”友人大笑,覺得他吝拙可愛。
賈平凹在自做《賈平凹性格心理調查表》中道:姓名,賈平凹。父母生我時,經陰陽先生掐算,不宜在家,故投宿二十餘裏外姓李的一戶人家。後平安落草,即起名賈李平。幼時,朽人俗叫平娃,一叫竟達十八年之久。後本人自改名為平凹,改字不改音,而意境天地之別也。年齡:三十歲,而立之年了。性別:男。但孱弱得可憐,麵無懍悍之雄氣,手無縛雞之強力。主要工作成就:不會仕途之道,不善言辭動作,實是一呆人……
賈平凹時常冒出一個念頭:如果我當年不是偶然地進了大學,不是因為在大學裏不知未來去向如何而開始了寫作,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?肯定是一位農民。一個矮小的老農。或許日子還過得去,兒孫一群,我倚老賣老,吃水煙,蹴陽坡,看著雞飛狗咬。或許,我還得進城去打工。
賈平凹,就是這樣一個倔強而幽默的人。